章节没错，推翻重写了，大家手动忘记一下之前的吧
争取四月前写完这个，反正也没多少了
十四
王杰希和叶修一声不吭跑去的地方时马萨诸塞州，那里的某个偏僻角落他们租了一栋房子，在半山腰，被一片茂密的小树林环绕和遮蔽，人登到了山顶能见到大海。如果开车下去，到海边用不了半个小时。海湾之州不乏这种依山傍海的风水宝地。三层的独栋坐拥异常漂亮的景色。那时是七、八月份的交界，叶子红红绿绿地缀满山头，也和山谷遍布野花一样好看。
我们可以在露台上喝一下午的酒。这家的主人在那上面摆了沙发和茶几，还有一个小小的秋千，应该是给那些坐不住的小朋友的，正好适合你。哦，你脚才好，小周肯定让你克制点，别胡闹。喝茶也行，反正都无所谓，在这里我们什么都不干，就像前几次旅行那时一样，不提工作，偶尔竞技场，哈，你不用有压力。叶修在电话里头循循善诱，却巧妙地只字不提两人突然跑到国外某个僻壤的缘由。这次出走尚且不能评价是否属于贸然。和对方有这么多年的交情，黄少天心里明白，这种事情对方或许会瞒他——遇到合适的时机之前，但叶修不会编造出什么故事来骗他。黄少天一反常态地只说很少的话，每一个问题都充满针对性，最后有几分肯定两位好友目前正在面临什么样的困难。那头说完了等他一句回答，详细地址待会儿给他发邮件过去，搞得像是地下党会面似的。
不过其中当然不存在拒绝的选项，这一小圈人里面对谁黄少天都是义不容辞，对朋友他那么重情，那么依赖，艰难时心扉是能够敞开的。那时候也是，他明明顾不上周泽楷，却愿意让梁子聪陪他到凌晨三点的天台。广州的夜晚并不是彻底的黑，他看到光污染的暗红天空，看到底下沿着大路小路的街灯，知道自己的旁边有人，却感觉不到自己。略有所思之后，再无理的要求黄少天也只会是应下。过了片刻，他又补充说，周泽楷也会来，你不介意吧。叶修笑了几声，你跟小周不是默认一起行动的吗。这句话触到了黄少天某个一直在意的部分，但表面上他仍然不为所动。
事实上他的想法对周泽楷来说却是有点强人所难。近一段时间周泽楷太忙了，晚上过了十点都未必空闲。回国后太多事情要打理，中间的几年能让每个人都习惯另一套生活方式，连想法都会有所不同。目前周泽楷正重新适应着几年以前他没能展开的新生活，退役之后投入社会。但黄少天的一再要求无论如何他最终都是答应了下来，两人各自飞行十几小时，最终在机场里久别重逢——周泽楷离开广州后他们就没见过面，电话也打得少。王杰希租下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到埠后两人不得不搞来一辆车，去那里还得再花费掉好长一段时间。
二手福特驶向那条唯一山路的终点时，叶修正倚着门廊前的白色小栏杆抽烟，隔得远了很难看清有什么表情。这会儿天色还很亮，因此黄少天没能感受到那些小说里面写到的，在路途的尽头看见忽明忽暗闪烁的火光，被等待的人都是幸福的。他只觉得浑身都要散架了，而屁股很疼。一路上坐车太久，后面一段上山的路又实在太颠簸。周泽楷专注着在不甚平坦的一小块空地上停好他们新买的车，挨着王杰希他们驶进来的那辆。男人倒车的样子能列进最性感瞬间的前十，黄少天却一点也不看他。他毫无预兆地想起来一首老歌，沿途与他车厢中私奔般恋爱，再挤迫都不放开。
可是此刻他特别想立刻跳下车。待在车里头快让他要吐出来了。
眼见人已经来到门前，叶修吸了一口之后便把剩下的烟都扔在平台外面的沙地，他好歹知道门廊的木地板不沾上烟灰更好看。王杰希则让他知道不在屋里头抽烟对所有人都好。这比戒烟的要求可低得多，其中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相恋的两人间总得学会互相迁就、互相习惯。但若是其中一方太过迁就了感情同样容易玩完。屋子只落了一扇纱门，叶修回过头去朝里面喊，王大眼，他们到了。然后另外一个人推开了纱门踱步出来，并且径直下了屋子前面的三五级台阶，往他们停好车的地方走过去。在这方面，王杰希总是比叶修要来得热情好客许多。
黄少天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从车上跑下来，再长的车程他都经历过，却没有一次像这样难捱。尽管周泽楷的车技其实相当好，刚才倒车的角位卡得这么准，只用一次就把车子停直，已经很难再去挑剔。重新踩在地上的黄少天连着蹬了好几下腿，之后是舒展肩膀和手臂的拉伸。他走向车尾箱，除了最初跟王杰希打过招呼之外再没有多说其他话。从广州过来的一路上他憋了一肚子的问题，到了这时候反而不急着提出来了。目前他被另一件事情影响了情绪。
屋子的主人示意他们拿着行李跟他走，房间已经收拾完毕，他们大可以用下午剩下的时间来休息一路赶过来的舟车劳顿。黄少天绕到车子的后面，整个人显现出一种少年才有的毛躁和神经质。松开车尾箱的卡扣被他按了又按，最后变得很不耐烦，反手在铁皮上面叩击了好几下。力道完全没控制，空旷的山林里特别响亮的几下敲击声音。
车里的人没有他那种逃离的迫切，因此动作很慢。周泽楷不清楚这种慢也能成为黄少天迁怒的地方，毕竟他连对方发怒的话都没有听见一句。在他们经过那个巨大的广告牌之后黄少天就没再说过话，负责开车的周泽楷则更不可能开口。那几下声音之后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后面的锁没有松开，于是弯身去拉左边的手掣。等到他终于下了车，黄少天已经把他们两个人的行李箱都从车里转移到地下，一手一个拉着，磕磕绊绊地走到了前面。对着王杰希他就不是沉默不语的了，偶有几句寒暄。周泽楷迎上去，黄少天便松开了手，剩他自己的那个行李箱孤零零地落在那里。
来的路上他们之间发生了点不太愉快的事情。这点不愉快又因为长途跋涉的劳累和中午别无选择的油腻快餐而被严重放大，起码周泽楷是这么认为的。黄少天其实是挺情绪化的一个人，他们分开之后周泽楷才领悟到这一点，可惜为时已晚。他没能及时察觉对方心里不断滋长的负面情绪，之后又想明白过来，是黄少天不让他察觉。这个认知一度让他非常得心灰意冷，说不清楚现在是否已经彻底摆脱了阴影。
两人选择的航班到达都是早上，彼此等待的时间并没有多长。他们开始往这幢山中小屋驾驶时黄少天心情还挺好的，没有因为连续十多个小时的飞行而精神不振。他们那群人里面没有一个能像黄少天，常常都是一副活力满满的样子，喜欢打探身边一切有趣的人事物，仿佛无论多少年他都会是这样。周泽楷联系朋友买来的车让他感到异常兴奋，黄少天看很多电影，在最开始的路途上不停地说，两个人，一台车，黄土飞扬和十面埋伏，相依为命交付背后，这才是男人的浪漫。
只不过高涨的情绪没能维持到最后，不然下车时他大概是立刻扑上去搂一把王杰希，山林间的飞鸟因为他轻快又连续不断的话语声所惊动，跃起来躲到更远处的枝桠。今天的天气如此好，太阳晒得海面泛着银色的浪，公路则是金色的，或许不应该憋屈着一个好动的人在车里头，更何况黄少天已经很久没有外出活动。听过了电台播放的八十年代老歌，黄少天感到无聊和困乏，开始语无伦次地说些零零散散的话题。他跟周泽楷讨论开店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这件事情几乎要成为黄少天一有机会便脱口而出的问题，周泽楷却一如既往地回答模棱两可。
“到底要不要我去帮你啊，有什么关系，我们都重新在一起了。”黄少天整个人倚着车门，似乎骨头都是软的，座椅没往后调，腿却企图不断往前伸。两人始终分隔两地的事实从未像现在这样让他缺乏安全感，或许是因为那么艰难才挽回了周泽楷。差一点他们就要永远错过，后半生都会有遗憾。但是性格使然，这份不安分他还是没有表露出来，语气很普通，带着一丁点的抱怨，其他的就跟在说其他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样。只有两只手摆来摆去找不到一个舒服的位置。
于周泽楷看来这其实是有点无理取闹的意味的，只不过黄少天的无理取闹他都可以接受，也对他有耐心。当时他看着前方的路面，自然没可能注意到那些别扭的小动作可能隐藏的潜台词。做任何事情时周泽楷都会很认真，所以这个时候他只能相较而言不那么认真地回答黄少天的话。
“我们是在一起的。”
“对啊，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说嘛。哪些地方需要帮忙的，哪里搞不清楚的……你一直都是这样的，说话慢吞吞，被人老是很难猜到你在想些什么东西……”黄少天一句接一句蹦出来，绕来绕去只觉得越来越不知道自己在说啥。他面对的人是个相当的行动派，说要对他好也对他好了，说要不管他也试过不管他了。那么以后呢，以后会怎样。想到这里黄少天发现自己居然没办法再准确地说点什么，毕竟他很不擅长在这个人面前表现自己的弱势。脚伤的那一回……身体的疼痛总是没有内心的烦恼那么羞于暴露的。
“周泽楷啊……”他欲言又止，接着该说点什么呢。黄少天明白过来自己的诟病在于无法彻底对周泽楷敞开，年轻时他爱得有所保留，隐藏深处的偏激最终让对方失去了希望和信心。这次不要再这样了，一直走下去。黄少天滑下去抓住周泽楷的手，“你是不是还……还……”只要把话说出来，我很担心你，很担心我们。只要说出来，或许矛盾就能立刻解决。如今黄少天清楚自己有多么需要周泽楷在身边，可是要把自己的渴望直白地说出来，怎么这么难。连说些什么都变得那么犹豫的，都不像是他了。
这时旁边一辆货车从后方疾驰而来，没有太多监管的路段常有猛踩油门追逐上来的大家伙。可能这是货车司机们长途跋涉当中仅有的乐趣。左边的倒后镜显示他们几乎就要擦到，货车的速度十分之快，一丁点碰撞都能让他们这辆二手小车发生严重的事故。周泽楷猛地把手抽回来，双手握紧方向盘打了一圈避开，再旁边便是裸露的岩石山体。车子狠狠地颠了一下，方向盘扭回来，等到两个人再次坐稳的时候，货车已经扬长而去，渐渐地消失在视线里头。而黄少天说到一半的话，也彻底地消失在空气中。周泽楷随之反应过来，对方或许有点不高兴。他的手还很尴尬地悬着，没有立刻收回去。
但刚才那一下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相信黄少天过一会儿就能平静下来。他说的话周泽楷模模糊糊地猜了个大概，想到的同样是对方会有点不安。他又何尝不是。于是周泽楷开口：
“不着急的。”
他纯粹是想要安慰对方，以后还有很多很多一起的时间，足够消除掉那几年的隔阂。
可是黄少天的理解却太不一样。他立刻想到的是周泽楷曾经说过，他需要时间，并且他其实一直没有原谅自己。黄少天更生气了，视线从对方开车的侧脸收回来，只看前面一成不变、往后倒退的路。
“哦。”黄少天很少跟人说话的时候会给出这么敷衍的回应。
王杰希几乎是立刻就能察觉到两人之间冰冷僵硬的气氛，更不用说一前一后故意间隔出来的尴尬距离。他相信门廊那边叶修看着也能发现，这么明显，简直就像是小学生在斗气。他领着两人走进去，这栋偏僻的小房子内里装修居然十分温馨，显现出来屋子的主人是个无比热爱生活的人，所以也想要更多人感受到这种快乐。事前并没想到黄少天和周泽楷会莫名其妙地冷战起来，所以王杰希只给他们安排了二楼的一个房间。当年这两人的事情他们也算是一路看着过来的，按照两人的性格大概很快就和好如初。除了中间的某一次。但是现在也算是解开了那时的矛盾了。
那是一个同样有着极美景观的房间，景观不像主人房那样有着一个小露台，但有着一整面的落地玻璃。小树林的植物长得不高，在这个房间里能一眼看到太阳如何从连绵的山脉中绽放出无边的光芒。他们都会抽出时间来看黄少天的专栏，因此知道这个人讨厌待在昏暗局促的地方，那会令他回想起以前那种虚构却无比真实的感受。后来黄少天有跟他们谈论过那段时间感觉到的世界，不过目前为止他尚未找到一个恰当的机会跟周泽楷提起来。有些话并不是那么自然而然地就能说出来，黄少天想，等他能够坦白一起的时候，他们之间应该能像从前一样毫无间隙。
当下这个目标看起来无比艰难。一进门黄少天便习惯性地把箱子扔在床边，随后整个人往床上一倒，衣服缩上去后露出一截腰也不管。他还有好一些孩子气的动作。周泽楷比他注意整洁得多，进去后箱子贴着墙边放好。房间里头只有一张双人床，再来是角落处有两把椅子和一张圆桌。他的视线停在床上趴着的人那里几秒，随即收回来，人也径直走到桌子的旁边，随身背着的小包放到凳子里。他也不愿意做主动的那一个，谁知道贸然上去是不是就撞上了枪口。
“那你们先好好休息啊，我下楼去了，晚饭还得自己做。”面对着冷战的情侣，作为第三者自然是离战场越远越好，王杰希深谙这一道理，稍微交代几句便打算回去厨房，出门时还无比贴心地带上门。
被放任在屋里的两人仍旧不说话，各自堵着一股子气在心上，连眼神交流都觉得多余。这个样子下的独处实在让人难以忍受，黄少天趴在床上只是一味地玩手机，丝毫不管后面的人。他只在心里头跟周泽楷说话，有好的有坏的，就像是小天使和小恶魔在打架。周泽楷率先无法承受房间里头的压抑，他从箱子里拿了随身带着的相机，不再和黄少天作无畏地争持。
于是房间里就剩下了他一个人。亮着的手机被扔到了一边，黄少天仰躺在被单上看白花花的天花板，身体明明很累，哪里都动不了，可他就是没办法睡着。
tbc
断个后路，明天更床上床下，这篇脑的根本停不下来，话说那种几乎都是脖子以的描写有人想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