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高中生王（16）X黄老师（30）
迷人的小王和迷人的黄少~
11.
黄少天刚走进来的时候王杰希就注意到了，电影院的客人总是不太多。制服还是上次那套不合身的制服，可他照着旁边咖啡机上的金属面扯了扯领结，把袖口挽得更整齐了些。玻璃柜台又被擦了一遍，亮得足够当另一面镜子。王杰希抬起头，正撞进黄少天向来待人的笑眼。这次他是一个人来。
“嘿。”王杰希先开口了，上半身有微微前倾的趋势。无论别人评价他有多么冷淡，多么自我，这个时刻他始终控制不住想要亲近某个人。王杰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常一般，没有太多起伏。“一个人的电影之夜？加棉花糖的巧克力？”
“能够往里面加冰块和龙舌兰就好了，晚上真热。再来一桶家庭装爆米花，我今天打算睡这里不走啦。”黄少天掏出钱夹，刚买的两张电影票露了一角。如果他要连续看完，离开的时候是凌晨。小镇人少，乔治从来不在票面上印任何场次信息，只有正中一行“乔治电影院，独家精选”，用的是猛鬼街系列的海报字体。老乔治偶尔会与时俱进地放些热门电影，有时却固执得宁愿空气做他的客人。黄少天看见了挂在墙上的签到表，三个小时之前王杰希已经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这使得他突发奇想。“你什么时候下班？我请你看电影吧，就当做是你帮我搬家的谢礼啦。”
“那天你已经谢过了。”用亲自下厨做的晚餐，包括速冻虾饺、烧麦和中式炒面。“这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
乔治的加入打断了王杰希的话。或许是因为刚跟黛丝碰过面，他看起来红光满面，神采飞扬，径直越过黄少天钻进了柜台。后者也对着他笑了笑，换来老嬉皮士友好的点头示意。
“杰希，今天的排班不是到八点么？现在已经八点十五了。不好意思啊，我回来晚了。”
王杰希不解地看着他，直到爆米花机器发出“叮”的一声。乔治给他使了个眼色，脑袋和深邃眼窝中的眸子都刻意飘向了黄少天那边。“我可不是那种爱占人便宜的老板。时间到了就是到了。辛苦一天了吧？是时候去放松一下咯。”
“所以你要和我一起看电影吗？”黄少天趁着这个机会又问了一遍。
老乔治重复了刚才的动作，这回的表情很是着急，还有些恨铁不成钢。“年轻人畏手畏脚的可不行啊。”嘴里喃喃自语着，老乔治已经接手了收银台。黄少天的点单输入完毕，只差收款，备餐时乔治擅自多加了大杯酸甜冒泡的美年达，精力旺盛的男孩子们都喜欢的那个，还有两份热狗。距离电影开场不到五分钟，没有足够的时间去休息室换回原来的衣服。忽然被要求下班的王杰希只好继续穿着墨绿色的马甲，手里捧着两杯满得不能再满的爆米花。黄少天拿着不必付钱的其他食物，看起来是被电影院老板的慷慨给吓到了。
乔治放的电影是《末路狂花》，和昨天一样，这部91年的片子不知为何尤其受到他的喜爱。放映厅里没有几个人，他们选择了倒数第二排的中间，前前后后都是空的，拉起扶手后两个相连的座位便成了与世隔绝的孤岛，能偷偷做任何事之余，视野十分开阔。当布拉德皮特粗鲁地扯掉上衣，美好的肉体如同狂风暴雨般扫过汽车旅馆的每一样物品，前排似乎有观众重重地倒吸了一口气。年轻的布拉德皮特能用一个眼神让女人心甘情愿交出一切，或者男人。他是一只凶猛的豹子，危险之余爆发出野性的魅力。王杰希发现黄少天的手停在了爆米花的纸筒里，微张的嘴唇隐含着一种控制的力量。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这一段剧情王杰希的注意力从头到尾都不在屏幕之上。布莱恩那一句“很可爱的亚洲面孔”鬼使神差地跳了出来，并逐渐成了一句在他脑中盘旋不去的咒语。相拥的肉体和被音响放大了的喘息声中，王杰希又于黑暗中看见了了近来常常一闪而过的画面。黄少天的手。黄少天的嘴唇。黄少天挑起的眉毛。
“怎么一直看着我？电影不好看吗？”画面转换，黄少天终于从凝固般的专注中回过神来，不然不会发现王杰希始终偏着头。“不敢看吗？这部电影不是限制级的呀。情事的画面应该没什么，难道你也觉得……有点太性感了？布拉德皮特真的……我蛮喜欢他的。”
黄少天眼里的光明明灭灭，呼吸好像通过了某种放大器，似有实形那样扫了过来，和那时指尖的触碰一般产生了微弱的电流。空气变热了，是因为黄少天隐约的兴奋，还是这样的他对自己促成了体温的升高。这一切是理所当然的吗？到底应不应该发生？答案就在眼前，无论他有没有伸出手去抓住，它们始终存在。事实就是事实。可令王杰希迷茫的是，他应该怎么做？和喜欢上同性的老师一样，王杰希从来没有陷入过如此手足无措的境地。
“他的确很有魅力。”王杰希将手伸向了装有爆米花的纸筒。整个晚上以来的第一次，身体的某一部分越过了两人之间无形的隔阂，越过他为了保有自己划下的线。除了发生在这里的夜晚，他和黄少天并排看电影的时刻，剩下的世界再也无关紧要。黄少天将爆米花放到了中间，两条手臂便似有若无地贴到了一起。又是这样，王杰希在加速的心跳之中同样感觉到了一种特殊的平静，好像他本来就该如此，好像他一直都在等待这个时刻。
搬家之后的黄少天总算有一段真的和他同路。王杰希推着车，漆黑的夜色当中只有他们两个人。黄少天的心情似乎很不错，闹着玩一样骑过王杰希的自行车之后，他开始一边走路一边哼着歌。
夜晚真的很热，汗水打湿了衣衫。月亮躲到云层背后去了，王杰希踩着一个路灯拉长的影子。他希望能够一直走下去。
“今晚你开心吗？感觉请你看电影反而是我赚到了，好难得有这么放松的时刻啊。”
黄少天回头看过来，眼睛一眨一眨。王杰希想，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收获的是什么。
分别的岔口立着路灯，倾泻而下的昏黄光线如此温柔。飞蛾在他们的头顶上盘旋，黄少天已经说出了一句明天见。可学校太大，老师和学生的日程太过不同，如果运气不好，见面就得等到下一周的化学课。树叶被晚风扫下来了，小小的，圆圆的，这些绿色的“花瓣”落在了发梢，落在了脸颊。王杰希伸出手来，最后却是于半空悬停，并不如他脑中所想的一般，已经触到了黄少天的脸。
他的老师还是笑着的，眼睛又眨了眨。
王杰希希望黄少天微妙的迟疑只是他错觉。黄少天朝他挥了挥手。不多时，王杰希便已目送他消失在夜色的尽头。
12.
看完电影后的小半周，王杰希在影印室遇到了黄少天。后者眉头紧锁，一会儿蹲下去查看纸盒，一会儿跑去研读贴在墙上的说明。王杰希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上前将卡片扫过复印机旁的黑色盒子。机器嗡嗡地运作起来，吐出的白纸散发着温热的墨水味道。
“有时会感应不灵。”王杰希解释道，眼底透出某种内敛的愉快。读卡器忽闪忽灭的绿灯恰好验证了他的话。黄少天移步到复印机旁的小桌整理、装订，王杰希影印自己的资料时便有些心不在焉。盖子遮挡住绿色的激光，他偏过头瞄了一眼。化学课的考试已经结束了，因此黄少天偶遇了课上的学生也没有回避。文稿的封面是简简单单的几个中文字。王杰希认得，便尝试着将它们念了出来。语速十分缓慢。
前尘问。王杰希知道每一个字的意思，只可惜对词语的积累尚有欠缺。黄少天说这就是小说的名字，前尘指的过去的经历。主角寻找着和他一同经历些什么的友人，他们分享了一个足以惊动江湖的秘密。王杰希早就知道了会是这么一个故事，听了解释也就明白为什么是这个题目。之后他的化学老师忽然起了兴致，翻开第一页往旁边递了过去。阅读材料的难度顿时翻了几倍，王杰希吃力地辨认着，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出来，像是一饼并卡住的磁带。
——说时迟，那时快，黄少侠剑已出鞘，然守山的武当弟子不为所动。只见他左眼一睁，笤帚一扫，竟轻巧地将凛冽的剑气拨到了一边，硬生生往柏树落下一道颇深的印子。黄少侠不由得心里一惊，深知此人绝非等闲之辈，霎时后退了一步。莽然攻击易露出破绽，黄少侠将攻势变作攻守兼备，谁想那武当弟子已经收回了笤帚，面无表情，微微俯身对黄少侠作了个揖：“敢问少侠可是来寻那姻缘命定之人？”
黄少侠回：“我追寻其踪迹而来，手中有信物若干。你对此可知晓一二？”
王杰希就此打住了，姻缘二字恰是前日所查，他不仅认得单字，还知道组合起来意思。回想老师的秘密，他扭头看向写下故事的人：“黄少侠和那位友人，难道……”
黄少天不等他把话说完，笑着摇了摇头：“不是。这里指的并不是他。黄少侠浪迹天涯，潇洒不羁，自然少不了几段风流轶事。”
王杰希似懂非懂地点头，重新看向了此刻在他手里成型的故事。他的中文水平不足以完成一次流利的阅读，理顺词句也需要很大的功夫。王杰希恨不得边读边把每一处看不懂的人地方标注出来，然后像对待最重要的作业一般仔细查阅资料。
黄少天看穿了他的心思，但他对王杰希这个和他同根同源的学生实在难掩偏爱：“要不这本你拿回去好了。本来我也打算晚上给你发邮件。”复印机又一次嗡嗡地运作起来，黄少天印了一份新的。取出托盘的纸，他将上面几张图文并茂的作业递给快把它们忘在脑后的王杰希。期末总有一堆要交的文章或者报告。“想好暑假怎么过了么？”
黄少天的姿态随意又亲近，所以王杰希并没有用上应付其他人的那个答案。
“父母让我过去和他们待上一段时间，在意大利。”宏伟壮丽的古迹，激动人心的探险，还有静谧辽阔的庄园。王杰希的父母的职业是追寻历史的足迹。王杰希尤其想念玛利亚做的蜜桃果茶，冰块和清甜的味道能瞬间降下四十度的高温，还有刚摘下来的紫色葡萄……“但我没决定。可能还是留在小镇吧。”
“提前为八月份的科研比赛作准备？我在公告栏上看见你的名字了。你们很认真啊。”
“其实也想趁放假的时间好好学习中文。”太多词语看不懂了，离黄少天的世界太远了。况且……作为老师的黄少天和他一样拥有假期。
“你暑假打算做些什么呢？”
黄少天略显迟疑地放下了订书机，将手插到了牛仔裤的后兜。尽管这不过是一个思考时下意识摆出的姿势，却让人很难将目光从他侧腰的线条移开。那儿形成了一个弧，很适合搂抱。王杰希只好刻意别过去地去看墙上，不知是谁往那儿贴了个微笑贴纸。
“我还没有太多计划呢。继续写我的小说，准备下学期的课。啊，或者会抽几天，开车到附近短途旅行一下吧。镇上住着很安静、很舒服，但一个人的话，久了还是会无聊吧。”
“你的家人会来看你吗？或者你回去探望他们？”
黄少天转动眼眸，此刻他们各自错开了视线。
“中国太远了。我和他们太远了。”
黄少天又笑了，看起来和刚才有些不同，竟带上了一种自嘲的意味。
王杰希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后面的话，便紧了紧手中的书，“如果是这样，我能请你帮一个忙吗？”
“什么？”
“我想请你辅导我的中文。”王杰希表现得很苦恼，“原来的中文家教暑假要回家，回中国。”
复杂的神情很快消失不见了钱。黄少天看着他：“你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尽情来问我。我又不会不回复你的邮件。”
“一个星期两天，或者根据老师你的安排。”
“嗯？我的意思是……”
“我会付钱的，包括那位来回报销的路费也算到一起。”
“我猜你基本上是在自学吧？已经进步得这么快了。打工那么辛苦，你可以把钱花在别的地方。有问题尽管来问我就好了，反正你这么聪明。”黄少天注意到学生忽然失望起来的表情，“不然这样好了。一个星期找几天，你过来找我，我们待在一块儿，各自做自己的事情。不用给我钱，但你遇到了问题可以立刻得到解答。”
王杰希显然没有料到黄少天会真的答应下来，还用了这种，这种暧昧的方式。行李箱大概需要重新放回杂物室，科研比赛的准备工作似乎也很紧张。各种让他留在小镇的理由于脑中闪现，王杰希说：“那我请老师吃东西吧。”
“也可以啊。”黄少天接受得大大方方，两人一起走出了影印室。上课铃声响起来了，王杰希离开的脚步却看不出一丝着急。为了交换号码，王杰希让黄少天给自己打了第一个电话。
tbc
非常平淡的小镇高中生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