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江波涛是在读书的时候认识了周泽楷。两人学院相同，专业有所差异，恰巧的是宿舍安排到了同一间，至今关系仍十分要好，除了各自视对方为很重要的朋友之外，毕业后一番辗转又变成了工作上的搭档。周泽楷醉心于创作，并不会考虑太多其他的选择。而江波涛更擅长做些策划、宣传一类的事情，和专业挂点钩钩，但不算是十分必要。公司先后签下了两人，后来江波涛在某种程度上变成了周泽楷的代理人，像是打理打理微博进行公司宣传方面的要求，发发图，又或是联络周泽楷和邀稿人之间的关系。这两人为一团队的领军人物，着实发挥了1+1>2的效果。
周泽楷因为有了这么一个可以依赖的代理人，终于可以放心地待在家里完成工作，傍晚了便带着nono下楼散步。他的生活圈子很小，没有什么要事不会离开家楼下的小区和小区三条街以外，江波涛是他生活上很多方面的顾问，也为他各种各样的烦恼提供过宝贵的意见。黄少天的事情他也提过，只是说得太含糊，以至于江波涛着实不明就里，能给出的建议便是跟着想法走，以及有时可以主动些。周泽楷偶尔能在街上遇见黄少天，久了之后自然明白对方也是住在这附近，和自己隔了一条街。他不知道对方其实也像自己一般，某个刹那在某个角落，偷偷地去多瞄几眼远方熟悉的身影。有时是在报纸亭，有时是在公交站，周泽楷隔着一条不宽的马路望他一眼，忍不住又望一眼。短暂的心动逐点逐点的累积下来，日复一日，周泽楷越记挂，心里越着急。他们之间似乎总有着一段无法缩短的距离，所以从未鼓起勇气走上前去说一句话。而快餐店的那一次完全是个意外，他甚至没来得及认出来对方。自那以后，周泽楷总算有点理解江波涛曾经给出的建议。
又过了两周，江波涛久违地亲自上门，公司需要他们在几天内完成一个企划，包括最终成果和企划的全程记录。周泽楷自然是负责创作前者，而江波涛任重于对工作的润色和组织。这样的分工合作持续了好几年，俨然成了固定模式，所以他也习惯了工作的地点从办公室转移到了周泽楷的家里。他们本来就关系密切，而且周泽楷着实不喜欢那种常常需要和不熟悉的人打交道的场合和开放的环境。通宵工作对于两人来说都见怪不怪，书房里的小沙发此时就用来作为轮流工作时短暂休息的地方。
笔记本电脑轻车熟路地接上电源，江波涛在惯用的位置上坐下，屋里的小东西也习惯了这个人的气味三不五时地闯进门来，一连待好几天都不走，于是不过嗅了嗅他的脚跟，尾巴摇一摇，随后便叼着喜欢的玩具在客厅里自己追着玩。尽管还是小小的一只，以后也不能长大成可依靠在上面的体型，但是它其实也懂得体谅自己沉默又内向的主人，知道这阵子主人又得忙。从电脑里头调出上面指定的要求和一些参考的资料，江波涛跑去厨房，在这里他没所谓什么客人不客人的，此时打算看看自己有什么能够帮忙。周泽楷虽然不爱多说些什么，人却体贴又细心，每次都不忘要准备些茶水和点心来应对即将到来的高强度、长时间工作。
可是站在厨房里头的周泽楷却陷入了纠结。江波涛绕过半开放式厨房的桌子跑进去看，自家搭档居然对着碗柜里的杯子有点出神，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茶都已经泡好了，用款式简单的茶壶盛着，放在托盘的一侧，旁边还几块饼干。大概是最近都忙着赶进度，这会儿存货都没什么了。
“小周，想什么呢？”很多认识他们两个的人都惊叹于江波涛能够知道周泽楷的想法，明明他一句话蹦不出三个字。其实如果周泽楷不表现点什么出来的话，江波涛本身也是摸不着头脑。等了一会儿，那边仍然是没有反应，江波涛心想周泽楷或许已经开始在构思企划的事情，便主动伸手去帮他。碗柜里仅剩的两个杯子都拿了出来，江波涛把它们放在茶壶的旁边。平常自己习惯用的那只找不到了，还有其他几只见过的也没了，估计是被闹起来的nono给打破了。周泽楷家里本来就没什么能够接待客人的餐具。
“呃……等一下。”却是这个动作让周泽楷回过神来，终于有所反应。因为不常开伙，周泽楷家的厨房在设计时只有小小的一点位置。两个大男人站在里面很是拥挤，而周泽楷的表情同样算得上是局促。除此之外还有些犹豫。周泽楷拉着碗柜门，转过身来看了下洗碗池旁边摞起来的碗。视线几去几回，竟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外沿绘了太阳图案的玻璃杯子最后被周泽楷重新放回了碗柜，他顶着江波涛疑惑的眼神，最后托盘放到了前边的桌子。有一瞬间江波涛有种错觉，周泽楷刚才是想要他用碗来喝水。
“先去买杯子。”说着“等一下”结果等了半天的周泽楷继续开口，把托盘上另外一只杯子也放回去。这两只本来同属一套，是太阳和树的图案，除此之外还有月亮、花和草，来源于某个热情粉丝的赠送。江波涛每次来都习惯用小草的那一只。这会儿他实在有些弄不明白，一套都只剩下两只了，周泽楷才来露出一副舍不得的表情，简直就像是杯子凭空被赋予了某种意义。是之前接待过什么很重要的客人吗？江波涛想起来对方确实透露过目前有位在意的人。无论如何他都是尊重好友的决定，并为他的进展感到高兴的。
“也行吧。那随便再去个便利店，工作开始了就没办法停下来了，买点功能饮料之类的，再买些零食。不然太难熬过去了。”
听见江波涛主动为他解围的话，周泽楷明显松了口气，不再露出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江波涛从他表情的细微变化上读懂了他的一些心情。
便利店在街的对面。小区属于比较老的城区，新建的店和已有多年历史的老字号交错排列，既不过时显旧，又是个充满人情味的地方。或许就是这种难能可贵的人情味让从小在着长大的黄少天有着一种奇妙的魅力，以至于越是关注便越是难以移开；又或许正因为这种人情味，他们最终才得以真正的认识，不是透过躲藏于某处的偷偷窥探，而是真正听着对方说出自己的名字，从彼此陌生走进一步。自从上次邀请黄少天来家里蹭空调后周泽楷有一段时间没再遇到过黄少天，就连打工的那家汉堡店也没有，所以这一路上他都有些心不在焉。江波涛说这话，他时不时东张西望。从便利店出来后两人手里都提满了东西。再走了两步，周泽楷一眼便注意到前面某个熟悉的身影，顿时有些愣神，往前跨了一大步后又停下来。江波涛回头看见他低下了头，不知这算是个什么反应，目光自然而然的也望向了前头的人。
站在凉茶铺前跟老板娘有一句没一句闲聊的黄少天还是很活力四射，像个精力使不完的高中生，无法安分。这个人在周泽楷的心上也是无法安分的，难以捕捉，每每让他自觉不得技巧。今天黄少天穿着宽松的背心和篮球短裤，下身戴着黑色的护腿套，小腿裹得又细又笔直，肌肉的线条恰到好处。大约是刚打完球回来，他浑身都冒着汗，正捧着一碗凉茶嘟着嘴在吹啊吹。吹了几下他捧起碗，仰着头要一股脑地把黑色的药汁都喝下去。估计这凉茶特别苦，他刚喝两口就皱起了眉，表情好像承受着什么严酷的刑罚。好不容易咽完了，黄少天差不多是把碗摔下来的，似乎这东西烫手，尔后又吐了好几下舌头。老板娘给他递过来一点秘制的陈皮丝。
虽说是周泽楷首先注意到的他，不过他稍有迟疑，那边又同时转过了身，倚着柜台一下子也注意到了往这边走来的周泽楷。运动后的人大多情绪高涨，此时黄少天也完全没了那种拘泥，隔着一段距离已经朝着那边挥手。
“周泽楷！好巧啊！”每说上3个子他还得喘一会儿，顶着盛夏的毒辣太阳他估计又累又热，但还是笑得耀眼。
“黄少天。”这次周泽楷不再停顿了，反而是加快脚步走到了黄少天的面前。江波涛跟在他的后头，也受到了关照。
“买这么多东西！你这是要跟朋友们搞聚会吗？就在你家里呀？你好啊你好，我叫黄少天，就住这附近的。”
一般在这种场合下江波涛已经习惯了成为交流中的主力，出其不意的是周泽楷竟然抢过了话头。“不是，要工作。”虽说回答的话一如既往只有寥寥数字。
“哦哦，真好啊，这工作的还能吃吃喝喝，还在家里头。我也要找份这种工作！”
眼见好友无意识流露出的一种专注神情，江波涛识趣的不再继续讲话，把机会都留出来。果然周泽楷有点焦急地想要说点什么，那边黄少天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原本呼之欲出的邀请又重新压回心底。
黄少天抱歉地笑了下，接过电话：“喂？怎么了？没有啊刚刚在打球。还不是跟郑轩于锋他们。哈我跟你说啊，今天有人要来踩场，被我们虐得满地找牙，乐得我啊……什么？现在在哪？在喝凉茶呀，马上就回家了。于锋他们说要去吃火锅，听说我上火直接把我抛弃了，我觉得我受到了很严重的伤害……”
这明显不是一个简单的通话，随手接起来就开始交代自己都做了些啥，还不带不耐烦的，电话那头的人跟黄少天肯定有那么熟络。江波涛注意到了这一点，周泽楷则更没可能会错过。提着大袋小袋的东西本来就重，娇江波涛推一把周泽楷示意要不他们先走？周泽楷却摇了摇头，还是等到黄少天一直讲到挂电话。黄少天浑然不知自己被等了有一会儿，好像如梦初醒，抬头看向周泽楷时就像刚遇到那会儿的眨了眨眼。
“嗯？还有什么事吗？嘿嘿，能在街上遇到你真不容易，不过我得回家洗澡了。”黄少天耸起肩来嗅了嗅，挺为难的样子，“刚出了汗，浑身黏黏的，也不好闻。”
没掉了一次机会的周泽楷此刻也很难再酝酿第二次。他挫败的点点头，好看的眉眼塌下来，“那下次再见。”他真是说得一脸不真心。
黄少天的身影没多久便消失在路口。江波涛撞了撞周泽楷，现在也不去买杯子了，周泽楷领着他回家里去，似乎是要尽快完成工作的意思。琢磨了会方才的几个细节，江波涛小心翼翼地开口：“小周，你是不是……这个人，这个人就是之前你跟我说的那个人吗？还有你想发到微博的那个小漫画……是他？”
周泽楷只是跟他简单地提了提，想把和在意的人的故事记录下来之类的。江波涛一直不知道原来那个人是个男的。惊讶自然是有的，但因为是周泽楷的事情，他一向支持。不过周泽楷这是打算怎么办？
“呃……嗯。”周泽楷认下来，“我……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才好。江波涛自动补充完他的话。“怎么办的，我也不太知道啊。毕竟男生的话，这种事情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啊……”
“他挺喜欢我的。”
“哦？我觉得啊，这不是你想要的那种喜欢。小周你是不是被他误导了还是怎么的？刚刚跟他打电话的那个人明显是个女生，感觉他们的关系还挺暧昧的。”
“嗯，哦。”
江波涛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有点担心周泽楷会不会是因为一点什么事情想岔了，结果得到的回应却相当冷淡。他抬头去看，这会儿又没办法读出周泽楷的心情了。
那天的事情周泽楷记在心里，想起来了总是会觉得难受。目前为止他和黄少天勉强算是朋友，加了微信后每天都有些断断续续的联系。黄少天评论他在朋友圈发的晚饭或者nono的照片，其中最经典的一句是你怎么不好好说话，又不自拍呢。多好看的小伙子哇。这句话让周泽楷看出了一点希望，或者说人总是朝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思考。周泽楷踌躇了小半天，晚上鼓起勇气跟黄少天打了一通电话。拨号时他还在想上次那个人，那个人是不是也在跟黄少天说着没完没了的话。
那边很快便接通了，周泽楷直奔主题，要说的话已经在心中演练了无数遍，电磁波的失真掩饰他的紧张。周泽楷邀请他，第二天要不要去看电影，就在小区附近的那个电影院。
黄少天迟疑了会儿，电磁波也失真他突然接到电话的惊讶和突然被周泽楷邀请的小紧张。在周泽楷那边听起来，他的语气很淡定，像是在面对着最普通不过的一位朋友。他还想了想，然后才说，看电影当然可以，不过要等到周末。已经开学了，周一到周五他都在学校里住，回家得一个多小时。
哦，哦，好。周泽楷木然地应下，原来他对黄少天的了解这么少。好歹黄少天没有拒绝他，不过也没有察觉到哪怕一点点自己的心情。周泽楷比以往哪一次都觉得，他和黄少天之间的距离有那么远。
tbc
该不该继续写下去啊……
没课的一天又跑去看了莱格太太的《稻田的守望者》，妈呀真是看了快十遍都还是dokidoki的！！！
找天把看了五遍以上的周黄都整理一下嘻嘻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