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们在死者的家里发现了这些。”
简单地交代了一下之后黄少天把发言权交给方明华，他是轮回里最有资历的人，且分析和预见的能力亦为所有队员信服。事实上，方才黄少天指出的本起凶杀案的可能起因就是目前为止大家掌握到线索的统一指向，此时方明华要做的便是将这些线索铺排出来，一方面发掘出更多其他的东西，另一方面估计出案件的经过。
手指按了按小型遥控器的某个按钮，会议室的灯光暗下来，占据一面墙的大屏幕开始在播放一段视频。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音响被调得很小声，但屏幕里面两人肆意纠缠的画面足够让在场年轻气盛的探员们面红耳赤，隔得较远的孙翔甚至在低头嘀咕着什么，大致是真不要脸啊或者是还能这样啊之类的话。所有在场的人都知道，画面里其中一人，正是本起凶杀案中的死者。方明华操作着遥控器切换了几下，他提及的“这些东西”全都是在二人激情时录下来的画面，与他交合的对象替换了好几个，而拍摄的角度也有所不同。
整个会议室突然变得无比安静，仅有那故意调小声了的音响仍然在咿咿呀呀。黄少天尤为觉得尴尬，omega很容易受到感染，而屏幕里面被压在身下纵情动作的omega们很难让黄少天无感。他旁边坐的是周泽楷，对方大概是察觉到他有些微的不对劲，原本一直沉默着的轮回队长板着脸给方明华打了一个眼色，示意到演示到这里了就可以。
“咳咳，如你们所见，死者有这么一个特殊的习惯，但是这个习惯会帮助我们找到凶手。”
黏腻绵延的声音终于随着画面变黑而一起消失，所有被迫“欣赏”了死者私人珍藏的探员们终于松了一口气。会议室里的灯光重新打开，方明华把白板推到前方，死者的照片用磁铁贴在了最中央。死者的年龄、性别和职业背景都得到了确认，而刚刚发送过来的尸检报告证实了致死伤正是胸前的那一刀，砍切刀刺穿了他的肺部，最终因为空气中的氧气不能进入肺内进行血液交换而死亡，刀口处并不平整，这样的结果似乎更倾向于临时起意的杀人。
“与死者关系密切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叫做林熙，20岁的omega，在1、4、6、7号视频中死者是和他在一起的。他与死者是在某次由死者举办的派对中认识的，在那之后两人迅速确立了关系，几个替死者工作的人都曾目睹过他们出双入对，举止亲密。死者甚至公开地地证实了他们在交往这一事实。在案发当天，报告里所说的死亡时间为凌晨的3点至5点，林熙受朋友之约参加了一个派对，派对上有不少人可以给他做不在场的证明，直到第二天他才返回家中休息。”
“死者的朋友提及死者对林熙非常阔绰，两人相当恩爱，从林熙的口供来看，他暂时没有任何的杀人动机，不在场证明也足够可信，我想他嫌疑应该不太大。”杜明看着白板上贴在死者左侧的照片说出自己的想法，林熙长相清秀，一看就知道是很受alpha欢迎的omega。
“而且一般说来，哪有omega能够一刀刺穿alpha的肺部啊？先不提alpha能……”接着杜明把话说下去的是孙翔，omega力量较弱的体质也应当考虑进去，因此他直言无忌地把话说了出口。
这样的断定让黄少天有些不满，他皱了一下眉，虽然心知孙翔的话不无道理，一般说来omega的犯罪率也的确是比其他的两种性别都要小些，但他还是心存疑虑。“应该排除林熙在情绪失控下的暴力行为，人的潜力可是无限的。”他望向方明华，表情很认真，手上转笔的动作很快，大脑正在飞速地运转。“那另一个嫌疑人呢？”他问。
“另一个人就不是那么光鲜的人物了，从笔录的结果看来，他似乎在更早之前就与死者有接触，而且两人一直暗地里维持着联系。这个人叫秦漠言，28岁，beta。他与死者在三年前结识， 在死者家中我们最早能找到他与死者在一年前的录像，稍近一些的是两个礼拜之前。在提及他的时候，死者的朋友显得有些避而不谈，似乎是知道两人的关系却不好开口。刚才对林熙的审问过程中，他表示从来不认识这个人。”方明华用红色的马克笔在死者和秦漠言的照片之间连了一个黑色的线，线上写下了一个问号，两人真正的关系还有待调查，说不定会成为本案的一个突破口。
秦漠言的身材很高大，几乎能和死者范德勋平齐。孙翔在死者居住的楼层里对死者的邻居做了问卷调查，一个中年妇女提及到案发前一天曾经有个魁梧的男人造访了死者。当时她刚好买菜回来，在掩上铁门的时候恰好透过铁门的缝隙看到了一个不熟悉的身影站在死者的门口。他们似乎在为某个问题争执，男人企图入屋但未能如愿。在会议召开的半个小时之前他们才联系到这位小学体育老师，因此进一步的审讯尚未进行，这条线目前来说只到这里。
“这样说来的话，接着就是追查这个秦漠言咯？等下录口供的时候可不要手下留情。不过我是很好奇你们队长是怎么给别人录口供的啊。”黄少天在随身的笔记本里记下了几个案子的疑点，一边朝周泽楷那边抛过去一个戏谑的眼神，周泽楷抿着嘴没说话，整个会议过程他都是安静无比的，这时承受了黄少天的注视倒是有些若有所思。
“很普通。”思前想后，周泽楷给出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练，不过格外认真的答案倒是让黄少天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好了。
关于本次凶杀案的第一次总结会议到此也就差不多了，将大家聚集在一起的原因便是为了整理出一个较为清晰的思路。黄少天盯着笔记本前面的几页，今早遇到的那个alpha仍然给他一种异样的感觉，但仅仅是最普通的记录无法证明他和死者有关系，会议上也全然没有提到这个归类在大楼居民的人。他还记得那个alpha透过通道的门望向封锁现场的眼神，以及之后为了摆脱他而刻意放出的信息素。好奇之心一旦被点燃就得追溯到源头，黄少天暗暗地决定除了要完成自己那部分的调查之外，还要额外关注下这个引起了他的注意的男人。
“可以说一说案发当时你在哪里，在做些什么吗？”
在审讯室负责审问的人是杜明和吴启，孙翔和吕泊远被分配了去调查秦漠言身边的人，方明华留守局里调查各人背景。对方算得上是目前的头号嫌疑人，因此黄少天稍微缓了一下手头上的工作，跑到监控室里观察着秦漠言在录口供过程中的一举一动。周泽楷负责根据对方的问答向杜明和吴启做出指挥，黄少天倒是对这样的安排充满了好奇。他真想看看周泽楷是怎样用他过分简练的话语去下达指令的。
“半夜两三点的，当然是在家里啊。我是小学教师，要跟着小朋友一样早睡早起的。”
“有什么人可以证明？”
“我是一个人住的ok？你会请一个人在你睡觉的时候看着你吗？”
“那你能说说你和死者的关系吗？”
“啊，啊，也就是普通朋友而已。他挺厉害的，又有钱，我在那间club里认识他的，关系还不错，隔三差五地出来吃顿饭或者开P什么的。”几个问题下来秦漠言都对答如流，死者的遭遇似乎与他无关。今天他穿了宽松的T恤和牛仔裤，短碎的头发没有打理，显得比较乱，他的长相不算清秀，但也算精神，性格应该是比较不拘小节的，脾气看起来很火爆，面对着杜明的审问还是毫无顾忌地让自己全部靠在椅背上，一副非常松散又无所谓被问的样子。
“是嘛，但是死者的朋友不是这么说的。而且我们在死者家里也发现了这种……能一眼看出来你和死者的关系不太寻常的东西。我劝你还是不要演戏了好。”为了不让他继续狡辩，杜明直接就把从死者家里拷贝回来额视频放在了秦漠言的眼前，画面中他浑身红潮，正大汗淋漓地呼叫着舒爽。眼睛瞄到这些视频的时候他不可避免地露出了震惊的表情，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差，又带了几分尴尬。他把头也扭到了一边，有些破罐子破摔的不想看眼前的人。
“真他妈的……这孙子！什么鬼东西啊。”秦漠言暗骂了一声，他并不知道死者有留下性爱录像的习惯，对于自己被拍摄的事情是十分地愤怒。他望向天花板，似乎这样就能将自己的怒火传达给死者，但不知是否想起了什么，他的眼底很快地闪现了一丝悲怆。
“你和死者之间的，应该不止是炮友这么简单把？不过都三年了，而且还全隐藏在地下，一般人会愿意这么被糟蹋吗？”黄少天的目光全放在了秦漠言的身上，嫌疑人对于外界刺激下意识做出的应答往往能说明不少问题。监控室里的两人自然是不会错过任何一丝秦漠言流露出来的情感变化，周泽楷点点头表示同意黄少天的话，手里抓着对讲机开始向带有隐形耳机的吴启发送针对性的指令。
“既然是你知我知的了，你也无谓隐瞒死者的事情。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他的死你知道多少？不要再消极对抗了，你跟他在一起三年，现在真的是要让你们的事情永远隐瞒下去吗？这对你自己也不利。”长年累月的工作让吴启在审问方面很有经验，收到了周泽楷简单的指引之后他立刻一针见血地引导着秦漠言坦白。想来范德勋的死对秦漠言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而吴启语重心长的这番话他听了之后表现出一种无力的颓唐。他坐直身体，用手掌抹了一把脸，当人感到迷茫或者无措的时候就会有这种情不自禁的小动作。这次的沉默持续了很久，等终于重新把目光放在面前两位警官的时候，他很长很长地叹了一口气，脸色有些苍白。
“就你们看到的那种关系。”他已经无力再辩驳，事到如今，他和死者曾经一起度过的时间，快乐的、痛苦的、愤怒的、满足的，早就失去了意义，不过是一段回忆。范德勋没有法定的伴侣，而他也是单身，因此这段关系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见不得人，堆积在真相上方的不过是两人在交往之初的约定。“他更喜欢在外面带着一个漂亮、听话、年轻的omega，可是他也要来招惹我，从不肯放开。虽然他很滥交，跟他有过这样那样关系的人那么多，但是他也算是个很不错的人。我跟他在一起三年，一同经历的事情不少，他真的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一直吸引着我，技巧也好。原本以为这段不健全关系会是我先受不了，最近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吵，没想到终结的人反而是他，还是单方面、不可逆转的。”秦漠言垂下头，悲伤难以抑制地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三年的时间足够将两个人的距离拉得很近，彼此的存在都成为了习惯。整个审讯室凝固在一种沉重的寂静当中，没有人打断他的话，他便顺着自己的情绪一直往下说，到最后竟然有些哽咽。
“你们的关系比我们想象当中的还要密切啊。在案发的前一天，有人看见你站在死者的门前。你能继续说一说在案发的前一天你在哪里吗？”
“没错，我是去找了他，还吵了架。”回忆着那时的事情秦漠言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愤怒，他不像是能把感情隐藏起来的人，不过这也只是假设。“因为我受不了了，我要离开他。他跟那个小不点都要结婚了，还想我们继续下去。就算对象是他，我也无法接受介入别人的家庭。那时是中午吧，我记得是在上完了课去找他的，他没怎么说话，我就一直站在他门前骂他，骂他无耻，让他别再这么莫名其妙地拉着我陪他一起玩。哈哈，他真是挺无耻的，你看他连录像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变态的癖好。”
“无论你怎么骂他他都要纠缠着你放不开，你觉得跟他无法和平谈判下去了，于是就在盛怒之下杀死了他？是这样的吗？”杜明乘胜追击，巧妙的设问是他们审讯的技巧之一，这番假设让原本沉寂的秦漠言立刻变得相当躁动，他的眼睛气得泛红，像是随时都要爆发。
“不，没有，绝对没有。我为什么要去杀他？”他迫不及待地去澄清自己，整个人有些控制不好情绪，回答问题的声音比之前大了许多。普通的否定句说明不了什么，而他的激动亦可以是为了掩饰真相的演技。
“我劝你还是说实话的好，我们总能查出来的。”
“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有，你们别想诬陷我，只是因为刚好在案发前一天见过他就是凶手吗？我才不会动手，绝对不会。”
此时的秦漠言异常愤怒，一边反驳的同时一边拍着桌面，坐在他斜对面的吴启不得不提醒他注意自己的情绪，这里是警局，他的一切行动都在监控当中。黄少天没有再留在监控室里继续听下去，因为他刚收到了一条短信，方明华在他的请求之下查了一下那个名为方景翎的alpha，他和死者还真的有些关系。
方景翎，33岁，男性alpha，现为某金融公司的顾问，现居案发现场所在大楼的十七层。富裕人家大多注重隐私，从表面上看来，和死者相差了一个楼层的方景翎似乎与他没有任何联系。但是方明华查到两人都是小区健身会所的会员，并且由两人的签到记录来看，他们都是固定在每周的一三五晚上六点半到八点半到达会所。该会所属于封闭型的经营方式，每天接待的会员并不是很多，因此方景翎和死者两人有很大的可能性是认识的。
黄少天留意到他不自然地放缓了脚步时就心有疑问。一般说来没参与案件的人员在经过会场的反应在大致上能分成两种，一种是避瘟神一样避开，生怕看到血腥的场景或者被周边的警察无缘无故地抓住来问。另一种则是出自人类最常见的好奇心，说白了就是想要看热闹。他们多数企图到更加靠近的地方去看，也会在公共场合大声地讨论关于死者的事情或者发表自己的看法。方景翎不属于以上任何一种，可是他在路过案发现场的楼层时显得格外冷静。一开始他假装不经意地主动搭话，黄少天用余光能感受到他对一门之隔的现场的关注。那实在是一种很反常的状态，更别提在黄少天把话说开了、要详细而深入地问他几个问题的时候，他突然爆发的信息素——不是为了摆脱omega警官就是因为心情太过波动，而黄少天更偏向于前者。
现在最基本的调查证实了黄少天的怀疑其实不是空穴来风。他走回办公室的时候方明华已经将方景翎的基本信息都列在一张白纸，打印出来交到了他的手里。上面有方景翎家庭和公司的地址，还有电话，底下甚至附上了他字出生以来的经历，黄少天想要联系他是非常方便的。天色逐渐暗沉下来，在查案过程中的高速工作总会让人忽略时间的流动，一不小心时针已经过了“5”，但是就目前来说大概没人会想着要整点下班，这就是为正义奋斗所需要的觉悟。吃了几块抽屉里放着的饼干，黄少天心想这样他又可以将晚饭时间再往后推一会儿，那边对秦漠言的审问已经完成。周泽楷依然是没有什么表情地走出来，手里拿着的是秦漠言的口供，几分钟之后，他们想要的话都能得到一份复印件。
“咳咳，周泽楷，我再去现场走一趟。”趁着周泽楷经过自己的办公桌，黄少天顺口跟他提了一句，边说着他已经开始往包里收拾东西。周泽楷原本是径直回房间放东西的，听到黄少天这么一说便在他的桌前停下了脚步。他瞄了一眼才分配给黄少天两天的办公桌，上面还放着饼干的袋子，文件不算整齐地堆着，便条纸随意散在桌面。
“怎么？”周泽楷垂下头来看他，黑亮的眼睛一如既往地专注在对话者的身上。
黄少天随意地朝他笑笑，换做是别人，被整个轮回公认的第一面孔这么注视的话说不定心跳都会停顿，而此时黄少天只觉得他其实是个很好亲近的人。他清了清嗓子，周泽楷虽然不太说话，但这不会影响他想要跟周泽楷讨论一些问题的心情。“想去那附近看看，还记得中午吃饭那个小店吗？我想问问他有没有见过方景翎，总觉得他跟案子有什么关系……”说着他望了一眼周泽楷的表情，对于方景翎的调查完全是他的个人意愿，他不知道现在作为他“队长”的周泽楷会不会有所不满，幸好对方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于是他便继续说，“还有死者的家里我也要去看看，他应该安了不少针孔摄像头，说不定会录下了案发当天的事情。应该没有几个人知道他这样的癖好吧？真是变态啊……”
“我跟你一起。”
工作开展了一天，在最开始就参与进来的黄少天早就有了自己的看法，他针对其中几点跟周泽楷说了下，对方肯定的地方会点点头，保留意见的地方则是一言不发、一动不动。这番漫无边际的高谈阔论持续了一段不短的时间，最后周泽楷相当艰难才找到机会说了一句。他本来也打算再去死者的家里查探一番，黄少天提及的东西和他不谋而合，两人在一起还能做个伴。至于那个看起来和死者认识的alpha，他还是等待着更多的证据证明他是和这个案件有关系的。
tbc
好像快点完结这个案子啊，明明看起来像小学生推理
如果还有下一章的话得让他们好好谈个恋爱（
心塞塞的，大家有任何看法欢迎评论与我交流w